大火毁容仍坚强 好人姚蕾成烧伤患者的生命风帆 [复制链接]

两张泛黄的黑白照片：一张是一位漂亮女子，浓密的黑发衬托着微笑的脸，朝气蓬勃；另一张上的人头发杂乱，耳朵萎缩，脸上伤痕累累，触目惊心。

在武汉市三医院烧伤科，很多患者和他们的家人见过这两张照片——当他们情绪低落甚至产生轻生念头时，总有一位和蔼的老人微笑着说：“两张照片上的人都是我。你看我原来漂亮吧？现在成了这样，我也活得很快乐啊！你为什么不能呢？”

这位老人叫姚蕾，35年前因工严重烧伤。如今，61岁的她是青山热电厂退休职工，对省内外不少烧伤患者来说，她是他们生命之舟重新起航的风帆。

烧伤科的老熟人

13日上午10时许，武汉市三医院烧伤科住院大楼。

姚蕾刚一走进大楼，一个面部严重烧伤、正在玩耍的小男孩突然停了下来，惊喜地喊了声“奶奶”，随即伸出两只小胳膊要“抱抱”。

这个小男孩叫武德生，今年2岁，2月12日被遗弃在武昌江滩附近一个岗亭里，后被好心人送到该院救治（本报曾作报道）。

抱着武德生走进病房区，姚蕾开始不停地叮嘱病友们：“小朋友真坚强，要继续努力！”“你真棒，恢复得蛮好，加油！”“怕疼哪行呢？要动，要锻炼……”

姚蕾的到来，顿时让病友们活跃起来，纷纷热情地跟她打招呼。来自蕲春的童川本来躺着看书，老远看到姚蕾，一下子跳下床，高兴地告诉她自己的湿疹好多了，不痒了。

“童川的治疗效果很好，除了要感谢医生，还要感谢姚老师帮忙联系皮肤科专家。”童川的妈妈邓红说，孩子受伤后，心理压力很大，“姚老师”经常鼓励他，1个多月前还专门带他到郊区旅游散心……

一位双腿绑着厚厚绷带的病友一直吃力地跟着姚蕾。他叫桂胜利，去年被化学废液烧伤，已住院治疗半年多，由于经济和心理的双重压力，情绪一直都很低落。姚蕾“生气”地对他说：“你爱人那么贤惠体贴，伢那么聪明漂亮，为了他们，你也一定要坚强，要坚持做康复训练。”

“这个桂胜利天天寻死觅活的，只有姚老师来一次，他才好几天。”来自当阳的病友张仁树告诉记者，姚蕾是烧伤科的老熟人，经常以自己的遭遇鼓励病友，大家对她又感激又敬重。

两张照片的故事

今年4月，记者获悉姚蕾的感人事迹后，多次约她采访，都被婉拒。此后，记者先后十多次陪她在病房穿梭，见缝插针聊几句。

一次，在等待一位患者的间隙，她从随身布包掏出两张发黄的黑白照片，对记者说：“你看，这是烧伤前和烧伤后的我。”

这两张老照片，记录着一名妙龄女子命运的巨大转折。

1975年，不到26岁的姚蕾在青山热电厂当电气运行工，职责是巡视检查供电设备。7月3日中午，她在巡查时遭遇变压器爆炸，全身烧伤面积达70%，医院共下达7次病危通知书。后经武汉、上海两地医生共同努力，她的性命得以保住，但下巴和胸部、手臂和两肋都粘在一起，耳朵没有了，嘴巴向一边扭曲，脸上布满道道肉棱。接下来的3年里，她又接受了大大小小40多次手术，仅全麻就做了十多次……

一个漂亮女孩，在人生最美丽的年华突然遭遇容貌尽毁、身体残缺、恋人离去等一系列打击，何其残酷！“我当时想，如果以后生活不能自理、只能当个‘寄生虫’，我就去死……”35年后的今天，当姚蕾以貌似轻松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时，眼中仍有不易察觉的泪光闪动，让记者隐约窥探到那份刻骨铭心的伤痛。

在一次整形手术前，医生提出将她仅存的一点好皮肤移植到脸上，尽可能恢复她的部分容貌，却遭到拒绝。她请求医生将好皮肤移植到手上，以恢复双臂功能，因为“我不想成为累赘，我还要为社会做贡献。”

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坚强意志和心理承受能力，姚蕾不仅完成了炼狱般的康复训练，还走出了伤残的心理阴影。1979年4月，她重新回到岗位，工作比受伤前更加出色。1983年，姚蕾当选为第六届全国人大代表，1984年又成为全国水电系统劳模、省劳模、全国三八红旗手……

小衡川的“姚奶奶”

姚蕾与同样不幸的烧伤患者走到一起，缘自一个偶然的请求。

2006年7月中旬，她接到一位熟人的求助电话，说有一名7岁的烫伤患者情绪低落，不肯吃饭，不愿与人交流，也拒绝接受治疗，希望她能帮忙做做思想工作。 

这名小患者叫衡川，父母在武汉养猪。当年5月，他在玩耍中不慎掉进煮沸的潲水锅中，烫伤十分严重（本报曾作报道）。

这个请求让姚蕾有些为难，因为她刚刚接受了一项手术，行动不便。但小衡川的遭遇深深触动了她，她决定试一试。

在武汉市三医院病房，当姚蕾看到浑身包扎着纱布的小衡川时，一股酸楚涌上心头。她蹲在病床前，轻声说：“小川川，我是姚奶奶。我也是一名烧伤患者，你看奶奶手上的伤疤。”边说边挽起袖子，“姚奶奶知道你很疼是不是？很难过对不对？但你要坚强，要把牙齿咬紧了！”

“可是，牙齿咬痛了怎么办呢？”小衡川终于开口了。这是他那几天里第一次开口说话。

姚蕾强忍泪水，微笑着回答：“咬痛了也还要咬着！你要吃饭、吃鸡蛋、吃药，才能快点好起来。所以你一定要听医生的话，知道吗……”

临走前，姚蕾还与小衡川拉钩钩，承诺只要他听话，她一定会经常去看他。

姚蕾的话起到了良好效果，小衡川开始积极配合治疗。姚蕾果然常常到医院探望，小衡川出院后还经常到他家里看望，给他送衣服、零食和学习用品。“川川喜欢姚奶奶，比喜欢我和他爸爸还要多得多，好像有说不完的话。”小衡川的妈妈王庆芝感激地说：“她身体不太好，经济也不宽裕，但几乎每个月都要来看望川川，还送东西……”

患者的“心灵风帆”

自小衡川之后，姚蕾开始频繁接触烧伤患者，用自己的经历鼓励他们。为此，她专门找出自己烧伤前后的照片随身携带，遇到情绪低落的患者就取出来：“你看我原来漂亮吧？现在这样了，我也活得很快乐啊！你为什么不能呢？”

同样不幸的遭遇，让姚蕾与患者心息相通，她的劝慰往往能起到常人难以取得的效果。“在烧伤病友心中，姚老师威望很高。”武汉三医院烧伤科总护士长丁汉梅介绍，曾有一名孝感烧伤患者在当地治疗，其妻子在浙江打工赚医药费，由于放心不下丈夫，她恳求姚蕾帮忙。为此，姚蕾不顾年高体弱，几乎每个月都要去一趟孝感，还自己花钱买来衣服、食物、电话卡等带走，连冬天下大雪也不例外。

除了省内患者，还有不少省外患者也得到了姚蕾的帮助。东莞一位女士被硫酸毁容，痛不欲生。去年10月，她从网上知道姚蕾的事迹后，经常给姚蕾打电话，倾诉心中的痛苦，常常一聊就是个把小时。每一次，姚蕾都静静地倾听，耐心地劝慰。这位患者的情绪渐渐好转，如今与姚蕾通话时已开始谈笑风生了。

类似的患者还有很多，分布在全国各地。每当看到自己手机来电显示的是长途号码，姚蕾就会挂断后回拨过去，因为“烧伤患者经济压力通常比较大，有限的钱应该尽可能花在治疗上。”

真心换真情。今年5月5日，大连烧伤患者“巧克力”给姚蕾寄了张电子贺卡，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：“没有风浪，就显示不出帆的威力；没有曲折，就无法品味人生的乐趣；您就是我人生的帆，姚老师，我爱您。”

病友会“名誉会长”

经历过灾难的人，最害怕回忆痛苦的往事。但姚蕾为了病友，总是一次次撕开自己的伤口，她如何承受这样的“生命之重”？

面对这个问题，姚蕾沉默了，双眼茫然地望着窗外，眼眶湿润。良久，她声音颤抖地说：“有人说我很坚强，其实每年7月3日前后，我就会莫名地心慌，晚上会反复梦到那场灾难。但正是因为我经历了这种不幸，更能了解烧伤患者的痛苦，也更想帮助他们走出那种痛苦，帮助更多家庭走出那种痛苦……”

姚蕾的事迹，令人动容。2008年武汉市三医院牵头成立烧伤病友会时，该院副院长、武汉市烧伤研究所所长谢卫国，说服姚蕾担任名誉会长。自那以后，姚蕾帮助的病友更多了。

几年来，姚蕾不仅为患者投入了大量时间和精力，还经常从自己微薄的退休金中拿出一部分来捐给病友。病友会成立，正值姚蕾烧伤33年，她个人捐款3300元，之后又每个月捐款100元。去年她60岁生日时，亲友们为她举办了一个小型庆祝会，收到的4800多元礼金，她全部捐出。而在平时，她零散地捐给病友们的钱，已经无从计算。

但是，在记者与姚蕾的十多次接触中，看到她的午餐总是一盒米饭、一瓶自带的咸菜；她身上穿的衣服，也多是别人送的旧衣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