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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学务精习——黄侃读书法略谈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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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  发表于: 2010-06-18

  黄侃(1886―1935)是近现代著名学者,在经学、文学、哲学各个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,尤其在传统“小学”的音韵、文字、训诂方面更有卓越成就,人称他与他的老师章太炎、刘师培为“国学大师”,称他与章太炎为“乾嘉以来小学的集大成者”,“传统语言文字学的承前启后人”。20世纪有不少著名学者皆出其门下,如杨伯峻、程千帆、潘重规(潘氏为其婿)、陆宗达、殷孟伦、刘赜、黄焯等。

  黄侃读书极多,且很有心得,总结他的这些读书经验,对于后学来说,不无帮助。

  一、得钱随分付书坊

  1931年仲夏章太炎给黄侃写了一副对联:“遇饮无人徼酒户,得钱随分付书坊。”并且在题识中解释道:“偶翻近人诗,得此句,书之。扰扰中无有称此者,唯季刚有此风味,因寄贻焉。”黄侃为买书确实花了不少钱,如他在1931年3月5的日记中写道:“《四部丛刊》……自戊辰(1928)夏,节缩日用必需之资,以四百三十元决意买之,首尾四年,乃获全部,欣喜不已,夜以名酒庆之。戊辰买书从此起,约用三千三百元;己巳(1929)用两千元有奇,庚午(1930)用两千元有奇。三年来,买书几斥去八千元矣。”三年买书花了八千元,这在当时是一笔很大的数字。

  黄侃购书的原则是为教学与科研服务,他在1928年10月20日的日记中专门分析了藏书家购书与学者购书的不同旨趣:“买书备种类供所寻者,上也;於所专讨书多致精本供校勘,亦不得已也。但求旧刊侈收藏之富,求秘本以独见骄人,甚至但借人书,不以书借人,如黄丕烈,与山西富人积财不用、镕金成山者无异矣。陆心源书埒四库,尽归海夷,杨守敬多致秘本书,终归豪室,亦何为哉!吾辈但祈能见人间常见书,能搜专门书籍己所致力者,斯亦可矣。”

  凡用得到的书,他都力求完备。对于自家藏书不敷使用,他是深以为憾的。如他在1929年写给大女儿念容的信中说:“我现买书甚多,而唐以前要籍尚有未备,以致乞丐于徐恕之伦,可恨!可恨!”经过不断努力,他所需要用的书做到了大致完备,如他在1932年2月1日的日记中说:“藏书过多,费数年心力,始将有用书籍,渐次搜罗,略号完备。”

  黄侃还惜书如命,他在1929年9月25日的日记中曾记载过这样的一件事:“整理书籍,以金石书别置一室。查得《古书丛刊》第二函不见,殆焯所取。此儿取书,从不见告,可恨可恨!书一条黏之书架上,曰:‘血汗换来,衣食减去。买此陈编……昼夜于斯,妻孥怨怒。不借而偷,理不可恕’。”

  二、从目录学入手

  黄侃读书治学大抵也从目录学入手,如他在1925年2月15日的日记中写道:“搜集正史参考书目略备,遂治全史。行可来,以正史参考书目尚有未备,取去代为补苴。”可见他在治全史前,先编了一个目录,而且还将该目录向他人征求意见,并请他人补充。他研读宋代金石学也是这么做的。

  从《黄侃日记》中可见,他收藏了大量书目,并且认真阅读过,如他在1925年1月4日的日记中说:“阅《销燬抽燬书目》《禁书总目》《违碍书目》《奏缴咨禁书目》讫。去年费五旬之力,将《四库提要》《四库简明目录》《四库未收书提要》三种书点完,不若今夕翻此册之快也。”

  为了便于充分利用自己的藏书,他还特地编了藏书目录。这在《黄侃日记》中也有反映,如1928年7月30日的日记写道:“架上书整理讫,耀先为编目,甚便检寻。”耀先乃黄侃的侄儿黄焯之字。再如1928年10月5日日记云:“午后料检藏书目录,竟日遂停他课。”为了更好地利用《四库全书总目》,他还编过索引,如1928年10月31日日记云:“试编《四库书目书名作者通检》,至《提要》二卷之半。”

  开推荐书目是他指导学生的重要方法,黄焯曾谈到 1921年正月他“自蕲乡来省先生,试令作文二篇,以为可教,即授以《说文》《文选》《文心雕龙》诸书,并为写应读书目二十余种。”这些书有二十五种,据徐复介绍是“当时社会上盛行梁任公、胡适之开列的《一个最低限度的国学书目》,先生认为泛滥不切实际,没有揭示出重点,故提出二十五书以纠正此偏向。”此外,他还专门开过小学推荐书目。

  三、治学有定程

  潘重规《季刚公传》称黄侃先生“治学有定程,未尝以人事、疾病改恒度。”汪东《蕲春黄君墓表》也称:“其为学,严定日程,贯彻条理。所治经、史、小学诸书,皆反复数十过,精博孰习,能举其篇叶行数,十九无差忒者。”黄侃往往在一年的开头制定一年的工作计划,如1922年1月1日日记云:“今岁所拟为之事,略记于左。属于学业者:一、着手为《经典集音长编》;二、赓前治《说文》;三、繙史籍,辑《文章志》;四、缮录文、诗稿。”

  黄侃按计划读书也给学生留下了深刻印象,如殷孟伦回忆道:“我从先生学习时,平时观察先生治学,知道先生读孙诒让《周礼正义》时,按日程功,总共费了一百八十天方始读完。先生采用的是湖北楚学会排印本,读完之后,先生写了‘ 读经已恨二毛衰’的绝句一首。”

  一年结束,他也往往做个总结,如1929年2月9日除夕的日记说:“今年买书甚多,而读书甚少。所可粗慰心者,校《经典释文》一过;读《全上古文》《全汉文》《全后汉文》《全三国文》尽,加点;写《论语》《孝经》《尔雅》一通;读《新唐书》传一过;钞唐诗三本,此功程之可计者也。其馀零星琐碎,不成条理矣。作诗百馀首,略有吟咏之乐耳。”

  如果没有按计划完成任务,他也会反省自责。如1921年2月3日日记云:“竟日览杂书送日,可惜。”1928年8月5日日记云:“比日事冗心烦,读书陵(零)乱无序,亦无心得,当切戒之。”同年9月7日日记复云:“点《唐书》百六十三。馀课悉荒,连日无故缺课,意殊恨之。”

  四、博览与精读相结合

  从黄侃所制定的读书计划中可以看到他重视精读,同时也注意博览。如他在1928年8月 19日所定的日课,有“钞《古诗存目录》,校《经典释文》,点全上古至隋文、《全唐诗》。”这些显然属于精读的范围,还有“翻群书於目录金石者”,“读《河岳英灵集》”,这些显然属于博览的范围。其《戊辰日记》附九为《浏览》,实际上就是将他于该年七、八、九三个月博览的书编了一个目录,如《王闿运日记》、《书林清话》、《太平广记》、《语石序》、《宋诗钞补》、遗山七律七绝、《画中人传奇》等。

  黄侃对待博览与精读所采取的读书姿势是不同的,博览往往采取“卧阅”的方式,如“卧阅《大乘起信论》”、“卧繙太白七古”、“卧阅《汉书》武帝以后诸人传”、“卧阅《阅微草堂笔记》”、“身发热,遂卧阅《绝妙好词续钞》”等等。而精读则要采用“端坐”的方式,如 1921年 12月 31日,“下午端坐书室,阅《周礼》至夜,竟《夏官》序官。”先生还在1928年6月20日特别介绍过他精读过的一些书:“余观书之捷,不让先师刘君。平生手加点识书,如《文选》盖已十过,《汉书》亦三过。注疏圈识,丹黄灿然。《新唐书》先读,后以朱点,复以墨点, 亦是三过。《说文》《尔雅》《广韵》三书,殆不能计徧数。而记忆绝艰,每寻一事,非细检不敢辄用。”

  博览使黄先生在经史子集等各个领域包括佛经、道藏都具有渊博的知识。而凡为黄侃精读过的书,先生都具有深刻的印象与独到的见解,这为他从事教学与科研工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。上面他自称“记忆绝艰”,显然是谦词,同时也表明他学风严谨。他的学生殷孟伦谈道:“黄侃先生治学精研,所治经、史、语言文字诸书皆反复数十过。其熟悉程度至能举其篇、页、行数。十九无差误。”

  五、好学深思,心知其意

  殷孟伦《忆量守师》云:“先生经常讲到的‘好学深思,心知其意’(语出《史记》)和‘多闻阙疑,慎言其余’(语出《论语》),确实是治学的金石良言,为我定了一个航标,使我终身获益不浅。”显然这十六个字也是黄侃本人的经验之谈,他不仅认真读书,而且勤于思考,善于总结规律。其思考的结果通常都批在书眉,或写在日记中。

  首先是将自己认为有用的资料抄下来。黄侃日常功课中有一项是抄书。其次,是将自己的读书心得批在书眉或写在日记中。章太炎《黄季刚墓志铭》称其“为学务精习,诵四史及群经义疏皆十余周,有所得辄笺识其端。”程千帆先生在《黄侃日记?后记》中也说:“其所创获,多笔之书眉,或载之日记。故虽不幸早逝,著书未成,而遗说故在,班班可考。”

  当然更重要的还在他善于总结规律,正如陆宗达《黄侃日记?序》所说:“他虽然祗活了半个世纪,却在我国两千多年的经学、小学、文学和史学丰富而纷杂的遗产面前,毫不困惑,努力地梳理它们的脉络,潜心地发掘它们的精华,深入地探讨它们的规律,细心地恢复它们的本来面貌。”黄侃本人也提到过这一点,如他于1929年1月27日写给陆宗达的信中指出:“大抵名物制度,宜抽绎其例,排比其文,或图之,或表之,虽有旧图旧表,仍宜自作。”最突出的例子当然是定上古声19类,上古韵28部。此外如其《汉唐玄学论》谈魏晋学术新变的四个特点:“自魏氏以来,训释儒言,颇变汉代经师拘守家法之习,一也;参以玄言,二也;受浮屠之渐染,三也;自下新义,四也。故经说纷纭,极于宋、明,而实滥觞于魏、晋。”这些理论总结,都受到了学术界的高度评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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