蕲春少年锤击医生事件背后 少年痛苦无人知晓 [复制链接]

事发的黄冈市蕲春县赤东镇竹瓦卫生院。

　　因为一场手术，他变得暴戾、寡言，最终用铁锤行凶。

　　1月11日晚，黄冈蕲春赤东镇15岁的少年刘军，在该镇竹瓦卫生院，用铁锤砸伤了医生李先勇。随后，从2楼窗口跳下。

　　半年前，李医生为刘实施了疝气手术，但手术结果不尽如人意，刘的一个睾丸因此萎缩。（本报1月14日A06版曾报道）

　　刘军是赤东镇一名初三学生，曾立志要考上当地最好的黄冈中学。

　　从小父母离异，性格孤僻、内向，几乎没有什么朋友。喜欢独自在操场做俯卧撑锻炼身体，总是引来同学们异样的眼光。

　　手术后，他变得性格暴躁，打砸家中物品。他甚至还研究心理学和医学方面的专业书籍，试图弄清医学以及为其实施手术医生的心理。在刘军看来，手术之后，睾丸的萎缩已成事实，无法改变，“我最不能忍受的，是他对我们的态度。”

　　他说他不知道跟谁说自己心中的苦，怕没人能懂。本报记者 刘飞超 王巧爱

　　少年锤砸医生

　　戴着黑色大口罩，遮住了整张脸，只留两只眼睛露在外面，腰间别着一把铁锤，一个15岁的少年窜入黄冈市蕲春县赤东镇竹瓦卫生院。

　　这是1月11日晚7点左右，赤东镇的夜已黑，昏暗的灯光下，卫生院里十分寂静。

　　38岁的医生李先勇当晚正好值班。戴口罩的少年悄悄走在医院的楼梯间，在拐角处与李擦身而过。三楼是医生休息室，少年敲开李先勇的房门，李正在泡脚。少年解开黑口罩，两人没说太多话，他便从腰间抽出铁锤，砸向李的头部，李随即倒地。

　　房间里的动静惊动了其他医生，他们立即围追堵截行凶少年。情急之下，少年从二楼一处窗户跳下。

　　行凶少年叫刘军，与李先勇是医患关系。不过，刘更愿意将其视为“仇人”。

　　这一切来得太突然，被砸倒的李没有想到，早有预感的刘家也没有想到。

　　事发的时间，刘原本应该在学校上晚自习。不过，这天，他在学校吃完晚饭后，就回到距学校不过几百米的家中。刘军告诉爷爷是回来拿书，随后匆匆离开。这一反常举动，让老人不放心。更让老人意外的是，刘离开家后，并没有走平常去学校的那条路。老人随即赶到几百米外的竹瓦卫生院，在周围转了一圈，并没有发现医院里有何异常，又到附近的一家网吧，并没有看见孙子。

　　几个小时后，他才接到电话，刘军出事了。原来，刘军从学校回到家，是为了拿一把铁锤。他故意围着竹瓦卫生院绕了好大一圈，避开了爷爷的视线后，进入卫生院医生办公室。

　　就在事发之前一天晚上，刘父从上班的地方赶回家，与儿子睡在一张床上。“我叮嘱他，不要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
　　刘军听完，冷冰冰地说，“就这些吗？我知道了。”然而，父亲的开导未能奏效，悲剧隔天发生。

　　疝气手术之后

　　这起悲剧的发生，只是因为一场与割阑尾一般简单的疝气手术。

　　1月14日下午见到刘军时，他正躺在蕲春县医院骨科的病床上睡觉。他的爷爷说，刘从二楼跳下后造成左腿股骨骨折，次日将做手术。

　　问他话时，他总是思考良久，而后用寥寥数语回复或是沉默不语。

　　医生问他怕不怕做手术，他眉头皱了皱，“不想做手术”，还逐条仔细查看医生给他的手术通知单。

　　去年8月的那场疝气切除手术，让他的生活骤变。手术似乎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。

　　他15岁的年龄，身高已一米七五以上，身体壮实，嘴角代表男性性征的胡须细密。然而，那场手术之后，他失去了一个睾丸。

　　据刘父介绍，去年8月，中考结束之后，刘在赤东竹瓦卫生院做了疝气切除手术。

　　“原本打算是在县医院做的”，对于乡镇卫生院的医疗技术，刘父并不放心，他让儿子在寒假天凉之后再做手术。但刘军不答应，便选择了那个暑假做手术。刘军的疝气病，是在小学时被人踢了一脚所致。事实上，这么多年过去了，这个病也没有给他的正常发育带来影响。

　　因为家离卫生院只有几分钟路程，“送汤送饭照顾也方便”，加之竹瓦卫生院手术医生的多次动员，最终还是打消了刘军的种种顾虑，最后，他接受了在竹瓦卫生院做手术的建议。

　　但让刘军难过的是，做完手术后，并不像医生此前承诺的那样顺利，反而感觉越来越坏。手术之后的左侧睾丸，始终处于病态，从最初的“肿得鸭蛋般大小”，后来逐渐萎缩，如今“几乎没有了”。

　　即便如此，手术医生李先勇始终不承认自己存在问题，“他总是以种种理由搪塞我们”。刘父告诉记者，第一次做完检查之后，医生开了一些药，术后的浮肿消下去了。可随后病情转向另一极端，左侧睾丸开始逐渐萎缩。

　　后来他们一起又来到武汉同济医院检查，但结果让人失望，医生告知，左侧睾丸已难以恢复，另外一侧将来是否会有问题“很难说”。

　　“疝气切除只是很小的手术，就和阑尾炎手术一样简单。”竹瓦卫生院一位主任说，不过，对于刘李之间的“恩怨”他不愿多谈。

　　曾扬言要收拾医生

　　随着左侧睾丸的日渐萎缩，刘军对医生李先勇的仇恨渐深。

　　因为对于手术结果不满，刘曾多次向家人扬言要“收拾”医生。刘父说，儿子老是这样抱怨着，表达着他的不满，包括不满他们一家人当初劝他在竹瓦卫生院做手术。

　　据刘的爷爷介绍，在同济医院检查后，得知身体恢复无望，刘军对医生的恨意更深，从此，他的所有目标便转向了关注医生的一举一动。

　　看到刘的种种异常，一家人都随之进入戒备状态。刘军的爷爷表现得很宽容，相信医生也有失误的时候。

　　此前，每次刘军表现异常时，刘家人都会通知李先勇，让他保持警惕。

　　可刘还是去找了李医生。他说，李医生对他“凶”，而且总是以一些在他看来是骗他的话来敷衍他。去年11月，他腰别一把菜刀，到李的办公室，扬言要砍死他，“之后他对我态度好多了”。

　　而李先勇的姐姐李玉兰则认为这是威胁，她对此表示难以理解：曾经在卫生院干了十多年的弟弟，办公室内挂满了患者送的锦旗，曾被视为“妙手回春”的他，竟遭到一个孩子的威胁。

　　在刘军看来，手术之后，睾丸的萎缩已成事实，无法改变，“我最不能忍受的，是他对我们的态度，也不承认自己存在任何过错，这是人品问题。”

　　这么多天过去了，对于自己冲动的行为，刘军并不后悔，“他只要没死，就可以恢复，我一辈子也不可能恢复了”。

　　脾气变得暴躁

　　手术后，刘军的脾气变得很坏，为此，刘父还专门带他到武汉看过心理医生，检查后，被告知没有太大问题。

　　在刘家，记者看到客厅的玻璃被他砸碎了，浴室里的镜子也砸碎了，“这是前几天早上他用拳头砸碎的”。

　　“现在，家里人都不敢随便和他说话。”刘父说，就连年迈的爷爷奶奶，有时候也会遭到他的拳脚相加。刘父说，儿子原本是不会对他发脾气的，但在手术之后，他也会变成儿子发泄的对象，“我们都只能忍着，事事顺着他由着他”。

　　认识刘军的人都说，他学习还是挺好的。据刘军以前的一位同学介绍，刘还在学校“尖子班”待过。

　　刘军自己也说，他向来把学习看得很重。之所以补习复读，就是想上黄冈中学。在他家中，记者看到了其家人从学校收拾回来的书箱，里面放着黄冈中学的中考复习资料，还有《心机心计》和《按摩治百病》等课外书。

　　手术之后，刘军的心理发生了很大变化。据了解，他还向一位医生借了医学方面的书籍来读，这种大部头的专业医学书籍，原本是医学博士的专用书。家人分析，他可能是想弄清给他做手术的医生“为什么会把这样一个简单的手术做失败，为什么还要欺骗他这个还未成年的孩子”。

　　刘军说，他觉得那个医生的人品有问题。他企图从心理学的知识中找到答案。

　　刘父也说，自从手术失败后，唯一能引起他注意的便是李医生，“就像完全只盯着李一个人一样”。竹瓦卫生院工作人员说，他们经常看到刘军在医院晃荡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。

　　刘也坦言，他就是在找机会，等看到了就去找他算账。他的父亲也说，他满脑子似乎都是报复，只有报复才会引起他的兴趣。

　　“怕没人能懂我”

　　奶奶到医院看望刘军时，他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，他从小是由奶奶一手带大的。

　　刘说，他妈妈来医院看过他一次，只是父母早已离婚了，与母亲联系不多。刘军11岁时，父母离婚。据周围邻居介绍，虽然当时他还小，但也开始懂事了，知道自己是单亲孩子以后，他变得沉默了，不和同龄孩子玩耍，也不爱与人打招呼。

　　刘军说，父母的离异，对他的影响很大。言语中，他甚至对父母充满责怪，“他们没能尽到父母应尽的责任。”

　　尽管爷爷奶奶一直把他照顾得很好，但他认为“毕竟是不一样的”。

　　刘父也承认，因为自己在外地上班，与儿子的感情有些疏离。赤东镇中一位同学说，刘军比较内向孤僻，喜欢独来独往的他，课余时间喜欢一个人在操场做俯卧撑。这位同学说起时，脸上充满了疑惑，他对他的那种运动方式和独来独往很不理解。

　　而刘军本人，则不愿多说关于母亲的事情。他说他更多的时候，都是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内，看书，写东西，偶尔上网买买东西。他说他不知道跟谁说自己心中的苦，怕没人能懂。

　　刘父偶然一次，翻看了儿子写的日记，他在里面说，他怨恨很多人，其中有手术医生，甚至还包括家里所有人。（文中“刘军”为化名）

　　手术结果已无法改变，我最不能忍受的，是医生对我们的态度。

　　——少年刘军

来源：长江商报